每一个书店都有自己的面容与灵魂。
往往,美好的面容让人能更为接近她的灵魂——这是爱美之心。就美感来说,写喜欢某个书店还是容易的。至少,遇见或喜欢上一个书店,总比喜欢一个人来得容易得多。书店多半干净好看,还多少有一点想去总是在,打了跑不了,顶多时运不济倒闭清场的萌呆气质。这可比人靠谱多了。
何况,喜欢一个书店,书店可也不会向人一样发问:「你到底看上我什么啊」,哪怕被探问自己也不用挖空心思,非得说出个所以然来。再不济,说也多少能说点心里话。
想想这几年中遇见而有印象的书店也算不少:杭州南宋御街闹中取静的晓风书屋,体态娇小打扮精致,融入在古色古香的街景中;福州路上规模宏大,用书堆砌而成的上海书城,气派非凡;一个春天的深夜抵达南京五台山路上雅致的南京先锋书店总店,漫步在悠长的过道中,感受着庄重与时尚如何紧密契合;隐没在武汉一座偏僻角落大厦中,氛围却如家一般温馨舒适的徳芭与彩虹书店;还有更为遥远的北京,中国美术馆东街之上,那个24小时开放,近乎是为书店理想而彻夜点亮灯火的三联韬奋书店……
与书店印象深刻的一个邂逅是在上海。在这个繁华都市苦苦支撑着的季风书园,开在地面五尺之下上海市图书馆地铁站中的旗舰店。一边是行色匆匆的旅客,一边是试图把文化凝固成琥珀的书之园地,下了地铁寻出口时误打误撞就迎面而见。前一刻还置身拥挤人潮,下一刻已经踱步到书架与书架构造出的结界里,近乎于一个梦。
说来也奇怪,书店真有一番魔力,一扇敞开的门,将屋里屋外分隔开。即使人群在书店中穿梭来往,书架自然地分流着,消散着躁动与不安。几尺开外的街头,喧嚣透不进来,当然,静谧的愉悦也不舍得溜走。
自然,最喜欢的书店,倘若有谁把哪个新华书店作为答案多半会让人惊讶或不屑吧。想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由来与归处。在新生代的意识中,大概不免会把眼前的这个那个老年人视为没年轻过、没恋爱过的吧,不是麽?往前三十年,那个书比面包珍贵,比玫瑰芬芳的年代,书店对于渴求知识的人无异于天堂。放到现在这个知识爆炸,又多少有点物质至上的年代,书不稀罕,知识不特异,书店也无非是去购物街路上的一个门牌号而已。对于这几年网络书店冲击之下书店的倒闭潮,对大多数人,远不如手里握着的手机从键盘到触控的变化,感触多一点。还好,遇见书比遇见手机早得多,哪怕没有一见倾心,见多了也熟络啊。
对于新华书店这般的庞然大物来说,转身轻盈一点真不容易。博库书城某些方面倒可视为榜样。
杭州西湖文化广场底下藏着的博库书城让人蛮有好感。第一次沿着广场边的楼梯下去时真想象不到,地下一层的书店会如此别有洞天。容得下一个露天咖啡馆,容得下一个小文具铺,还有偌大的书之海洋。
席地而坐的人三三两两散落各处,大多数书架都不遮挡视线,在为数众多的灯光照耀下,视野也显得颇为开阔。
三三两两的孩子在漫画和儿童读物专区尤其多。能引开注意力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愿意花时间,费点劲认字,沉浸书海中,对于一个心思活跃的孩子来说,真是可贵的品质。来这里的孩子也安分许多。
每回去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虽然相对于这个知名旅游城市络绎不绝的人潮与随处的人声鼎沸来说,这里还是显得过于安静了。好在,我喜欢安静。我喜欢安静一些的书店,与书一块儿呆着,与喜欢阅读的读者们在明亮如白昼的地下世界里,把正午过成傍晚,从白天漫游到黑夜。
知道自己所行过或将抵达的地方,某处角落安静地驻停着一个书店,想想也不会是孤单的事情。至于她有多好,关乎自己的想象,还有自己同书籍世界的关联有多密切。终究,一如厨房与食物的关系,于我来说,不看到厨房也没有关系,食物才是紧要的。是啊,虽然说书店谈书时牵扯起食物来,是俗了,但喜欢穿行在书店的吃货,估计是懂我的。
对于一个城市的漫游者来说,在夜晚转角遇见而不至于疏远的,大概也就便利店与书店的招牌与灯光了。夜晚的城市,一路走到冷清,杭州不是广州,离半夜很远,就在夜幕中安静了。
而倘若如博库书城那样,隐秘地嵌在地下,也没有多么显眼的大标牌,没有那种街上一望而去就映入眼帘的灯光和透明玻璃之后一字摆开的书橱。在熙熙攘攘的广场上,这家书店就像隐士一样,为自己的客人温和地静候着。只有靠近,才能知悉。
喜欢书,继而喜欢书店,照这样说,自己不过叶公好龙。大概还远称不上热爱。可另一面说,正是因为知晓这个城市有这样的一个书店。在书店某处藏着许多我喜欢的书,氛围舒适怡人,才愿意去消磨一番时光。一本书,一杯咖啡,便足够让书店把自己假日的一个午后给收纳妥帖的。此间,让书给自己带来一星半点的灵感,还有带回多一点点的喜欢。
很多时候也并非希冀一个多么好的书店,而是对于自己而言够好就够了。疲倦了,转悠完路过能歇息一下;惘然的日子里,淘一份书一点笃定;开心时,有一个角落安放自己的。
对于一个书店的喜欢,多半也如同对一个人的喜欢。多遇见几次,多靠近一点,喜欢是自然而然的事。尤其,当你有理由喜欢的时候,这和喜欢杭州是一个道理。
至于说,倘若书店有书的妙趣,对一个人最为喜欢的表达,又是否愿意承受呢?大概会像法国电影 Love Songs 的片尾时歌者那样表达自己的心意:
Love me less,but love me for a long.
小心收好自己的喜欢,有闲情就去转转。
总有那样的夜晚,书店的灯光,也为你点亮。